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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 07/28 11:04:54
来源:北京日报

天竺之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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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古人云:“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。”我虽极欣赏这句话,但鸟兽草木之名识得少之又少。就说天竺吧,初读唐高僧玄奘的《大唐西域记》,知道天竺是唐初中国对当今印度和巴基斯坦等南亚国家的统称;游览杭州天竺山,山上有著名的“天竺三寺”,历史上被誉为“天竺佛国”。于是,便想当然地以为天竺就是国名或与佛教有关。

  说来惭愧,我在17岁之前,是不知道还有“天竺”这种同名的观果类常绿灌木的。与它相识,缘于我所任教的牌楼中学。上世纪60年代末,我回母校当了一名教师,所居房门前的长方形天井里,有一株两米多高的天竺,四周用青砖砌护,郁郁葱葱,枝叶扶疏,堪称院中一景。真正与之相近,观其颜,赏其果,这才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哑然失笑。向我的启蒙老师李校长打听这天竺栽植于何时。他言之凿凿:这天竺资格够老的了。我几岁时在这里读小学,就已经看到有这株天竺。可以断定,学校创办之初就栽下了它。老校长的一番介绍,引起了我对天竺的兴趣。那年头,没有“百度”可搜,费了好大的劲儿,查找了许多园林类的书籍,才知道天竺又名南天竹、天竹子等,原产我国长江流域,尤以浙江、安徽等地为盛,喜欢生长在湿润山谷的杂林中,或栽培于山石旁、房前屋边一角,装扮景点。每逢春节来临,配以腊梅、青松进行瓶插水养,为节日增添雅趣。

  在母校任教十年,门前的天竺与我朝夕相伴,每天起床,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它。那优雅的姿态,朴素的色调,甚入我心。在我看来,这株天竺,温和、素淡、清凉,还有些许薄薄的寂寥,永远那般细腻修长,像极了旧时穿青布长衫的清瘦文人。庭有天竺三冬秀,户内无灯午夜明。夜深人静,煤油灯下,每当批改完一摞作业,我总会伸伸双臂,轻出房门,站在天竺前,趁着月光,看它的身姿,感受它散发出的气息,总会有一种特别的感佩和依恋。微风吹来,它频频点头,似与我倾心交谈。

  真的很后悔,那年调离,行色匆匆,竟没有与它合个影,留些念想。上世纪90年代末,母校大张旗鼓地改貌,偌大的校园“旧貌换新颜”,没留一丝旧观。其时,妹夫正好在校主其事,于是我便“徇私情”,要他对天竺手下留情。无奈这样做不合规划,“有碍观瞻”。听到这消息,起初颇有些愤愤然,后来平心静气地想,生死兴衰,人亦难免,何况草木?不过,曾经相识相知,倘若影迹尚在,一旦过其旧址,总会有些怀想。

  为了再续天竺情缘,在县城迁居时,我马上在庭院花坛里亲手栽下了一株天竺。友人来访,我总要乐滋滋地领他们观赏天竺倩影。友人郑重其事地告诉我,在院子里植天竺,会预防火灾。我听后粲然一笑,暗想:一株天竺与预防火灾,风马牛不相及。其实,他们哪里知道我对天竺的一往情深?

  天竺不娇气,栽培简单,不似有些草木,栽植还要讲究朝向、季节。天竺随遇而安,容易成活,几年下来竟出落得茁壮、飘逸,长得超过了我的身高。由于修长,就有了玉树临风的清节。

  天竺也开花。它的花开在枝叶下,花朵细小,白色,零零星星,容易被人忽略。天竺的花期不长,只有在深秋之后,看到满树红色小果的时候,才想起它曾经开过花。

  天竺的果子是深红色的,一束束果实在深绿的叶丛中,如花一般艳丽。这些果实在深秋之后成熟,一直到来年春上还挂在枝头。秋冬之交,是大自然供给匮乏的时候,因着果子的诱惑,这里的鸟儿一下子多了起来,时而在枝头啄食,时而在院子里啁啾。

  院中的天竺还成了黄鹂生儿育女的产房。一天,无意中发现有黄鹂双双从天竺丛中飞进飞出。近前一看,原来是它们在筑巢。在后来的日子里,这可爱的精灵专心致志地产卵、孵化,直至雏鸟从巢中一跃而起,唱着歌儿掠过蔚蓝的天。这个惊喜,是我当初栽下天竺时不曾想到的。

  书上还说,天竺的果、茎、叶、根均可入药,各有功效。不过这些,我都没有亲身体验过。

  在我看来,天竺之美,美就美在它的姿态上。它恬静优雅,秀而不娇,昂扬而不张扬,灿烂而不浮华。它不与百花争宠,不与同类比艳。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特质,它才更有韵致,更显风情。(黄骏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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